Roussel 並不是要帶他回寄宿學校,而是要帶他去參加冰球隊的測試,儘管 Sasakamoose 喜歡冰球,但是他百般不願意,他只想要待在家,留在這個他錯過了九年的地方。不過,他的母親反倒力勸他去。「大門為你敞開了,兒子啊,去吧。」
於是,Sasakamoose 答應了,不過他有個但書:他只待兩個星期,然後他就要回家。他鑽進 Roussel 的車,經過十個小時的車程,終於到達球隊所在地;隔天測試正式開始,在一大群人之中,只有 Sasakamoose 一個人是原住民。他幾乎每一刻都感到羞愧,只因為他的身分,他盡可能的遠離其他人、總是待在最邊緣的角落。「這世界完全不是因為我而設的。」
日子一天天過,孩子一個個被刷掉、離開球隊,很快的,兩個星期到了,Sasakamoose 也打包行李、悄悄的離開——其實他還沒有被淘汰,只是他知道兩個星期到了,根據原本的承諾,他也就可以回家了。
離開球場,他只知道家鄉是在北邊,認清方位之後,他就一步步慢慢走。過了八個小時、走了 45 公里之後,車子的引擎聲劃破寧靜的夜晚,球隊教練 George Vogan 終於找到他了。
「Freddy!你要去哪裡?」
「回家。」
Vogan 帶著 Sasakamoose 去吃了一頓晚餐,也敞開心胸深談一場,Vogan 不斷告訴 Sasakamoose 他有多好,要他相信自己;在寄宿學校的那九年裡,他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話。
「那改變了我的一生。他對我說:『要成為最棒的,你就要打敗最棒的。』從此之後,這句話不斷在我耳邊迴盪著。」
於是,Sasakamoose 跟著 Vogan 回到測試營,兩個星期之後,他通過測試,正式進入青年冰球隊。接下來的那四年,Sasakamoose 又一次長期離家,但是,這次完全不一樣,Vogan 讓他住進家裡,他們一家人簡直視他為家庭的一份子。

到了 1954 年,Sasakamoose 已經成為一位耀眼的冰球新星,他獲選為西部加拿大的最有價值球員,可惜,他們在當年的青年聯賽裡提早被淘汰;儘管如此,Sasakamoose 內心還是很高興,迫不及待想回家。
就在大家忙著收東西時,Vogan 走進休息室,要大家停止動作,然後他看著手上的電報,緩緩的念著:
「Fred Sasakamoose,立刻向芝加哥黑鷹報到。」
休息室裡立刻陷入一陣寂靜,所有人都看著他。「為什麼是我?」Sasakamoose 心裡想著:「我這麼一個原住民?」
接下來,一位隊友打破沉默、哭著上前擁抱 Sasakamoose,他錯愕的問隊友為什麼要哭。「我太替你感到高興了。」
於是,原本要回家的 Sasakamoose,跳上往東的火車,在兩天之後到達多倫多、迎接他的第一場 NHL 比賽:黑鷹對戰楓葉、在楓葉花園、在全國轉播的「加拿大冰球之夜」比賽裡。
接下來那段時光,對於 Sasakamoose 而言,幾乎就像是一場夢境,他踏進冰球的最高殿堂、遇到鼎鼎大名的冰球廣播的主播——那是他在寄宿學校時最熟悉的聲音——還有其他冰球界裡的傳奇球星,像是「冰球先生」Gordie Howe 和 「火箭」Maurice Richard。「當我跟 Richard 面對面爭球的時候,那太不可置信了,」Sasakamoose 說:「他的眼睛就跟老虎一樣。」
後來有一場比賽,黑鷹到紐約出戰遊騎兵,而 Sasakamoose 獲邀到電台接受採訪,電台主持人熱烈歡迎他,然後在訪問過程裡,主持人說起他的原住民血統、問他可不可以說幾句克里語。
克里語?主持人當時或許不知道,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,曾經被一個體系逼迫不能講這個語言、強硬剝奪他身為原住民所擁有的一切,時間長達九年。Sasakamoose 沒有拒絕,在冰球的最高殿堂、在全世界最繁華的城市的小小錄音室,他鼓起勇氣,微微顫抖的說出克里語。
Sasakamoose 總共在 NHL 打了 11 場比賽,後來又在小聯盟打了 10 年、在加拿大好幾個地方留下足跡,然後他決定退休,回到那個他六歲之後,就沒能好好待著的家鄉。
和大多數人相比,Sasakamoose 算是幸運的了,但是在那背後,是 Sasakamoose 一次又一次的堅持與反抗,他沒有忘記家、沒有忘記故鄉的文化;1980 年代,他被任命成為部落酋長,於是他逼自己停止酗酒,以最好的樣貌帶領他的族人、在無形之中堅定地訴說:以自己為傲吧!讓我們抬頭挺胸的活著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