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無形資產:將人人變成神隊友的團隊默契科學》
Joan Ryan 著、駱香潔 譯 / 行路出版
2009年我的父母依然健在,那年七月的一天下午,我來到舊金山AT&T球場外的一頂白色大帳篷裡,參加一場前職棒選手的聚會。這群中年男子有些已轉戰商界,有些仍在棒球界討生活。有幾個已養出雙下巴,有幾個挺著啤酒肚;有兩、三個看起來如果碰到較慢的滾地球,應該還能成功上壘。歡聲笑語,熟悉的你來我往。但不只這些。他們的聲音跟表情,都透露出彼此之間的情誼從未消失,跟我記憶中一模一樣。
二十年前,這群人曾一起開香檳,慶祝1989年奪得國家聯盟冠軍。當時還算年輕的我是《舊金山觀察家報》(San Francisco Examiner)的體育專欄記者,在我持續寫作的這段歲月裡,那一年球季和那一群球員始終縈繞我心。如同我生命中的每一段愛情,先墜入愛河的是我。這是一群不被看好的球員,而且內鬨不斷,足以把球隊搞到分崩離析:酗酒滋事分子跟改邪歸正的基督徒;黑人跟美國南方白人;來自三個國家的拉丁裔球員;大學畢業生跟識字不多的粗人;有極力爭取進入正式名單的年輕球員,也有努力不被踢出球隊的資深球員。
那時我每次走進舊金山巨人隊的主場休息室之前,都無法確定會看見怎樣的景象。可能是人高馬大的金牌投手騎在健身車上,一手拿著香菸,另一手拿著《舊金山紀事報》(San Francisco Chronicle)的字謎遊戲。可能是笑起來有點歪嘴的紐奧良小伙子,用歡快而尖細的聲音罵髒話。也可能是身高兩百公分、綽號巴菲的大個子(他很討厭這個綽號)又以受到輕慢為藉口向隨隊記者咆哮。被戲稱為「上帝小隊」(God Squadder)的基督教球員之中,至少會有一個埋首讀聖經,很可能正在為某個惡作劇的隊友背誦祈禱文,因為對方把一張艷照塞進《利未記》。毛茸茸的、綽號穴居人的老將肯定正蹣跚走向防護室,讓自己傷痕累累的龐大身軀接受治療。這一年球隊的風雲人物跌破眾人眼鏡,他是鑲了金牙的前幫派分子,七個月內就被交易了兩次,還差一點退出職棒,最後是在燭台球場裡水泥建造、老舊潮濕的巨人隊主場休息室找到救贖。

球隊的老大兼保姆兼說故事高手叫麥可.克魯科(Mike Krukow),一個警察的兒子。克魯科是投手,1989年他的手臂已積勞成疾到無法舉起來梳頭。但是他對棒球的熱愛絲毫未減。他似乎總是知道隊友需要什麼、以及何時需要。1989年的這群球員互相爭吵批判,他們是競爭對手卻也相互敦促,隊友之情毫無隱藏與保留。他們在那個球季放下所有嫌隙。就像彼得.詹特(Peter Gent)的小說一樣:熱鬧、風趣、溫柔、令人心碎,雖然沒有皆大歡喜的迪士尼結局,但是在世界大賽進行到一半時,出現規模六.九的強震,造成真正的天崩地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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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年後的聚會幾乎每個人都到了,他們從荷斯黑茲(Horseheads)、紐約、賓州匹茲堡和亞利桑那州的雷克哈瓦蘇(Lake Havasu)特地飛過來。我在帳篷裡一邊走動、一邊跟大家寒暄時,腦海中不停浮現一個詞:團隊默契。這個詞在體育界很常出現。粗獷不羈、善良慷慨的一群球員最終獲得勝利,這樣的故事套路至少可追溯到《舊約》裡以寡擊眾的基甸(Gideon)。從《梅爾吉勃遜之英雄本色》(Braveheart)到《少棒闖天下》(The Bad News Bears),從《豪勇七蛟龍》(The Magnificent Seven)到《火爆教頭草地兵》(Hoosiers),這個套路在好萊塢電影裡有千百種版本。我每個版本都喜歡。我很吃這一套。看見金.哈克曼在印第安納州希克里(Hickory)指導的魯蛇高中生在更衣室慢慢拍手,我就是會感動落淚。
現實生活中的任何團隊只要表現優異、相處融洽,都能用「團隊默契」一筆帶過(快看,我們都留落腮鬍!),但這群1989年的巨人隊球員,確實具備某種傳統原因無法解釋的東西。